偏安江左-东晋覆亡(3)
皇帝梦碎 东晋立国几十年,连遭王敦、苏峻叛乱,元气大伤。自明帝、成帝之后,又传位康帝、穆帝、哀帝,五任皇帝四十年中,虽无大的建树,但朝政总算清静了许多。兴宁三年(365年)3月,哀帝司马丕因服丹药中毒而死。会稽王司马昱便与褚太后商议嗣位之事,因哀帝无子,只好令其弟司马奕即位,这就是东晋第六任皇帝,即晋废帝。废帝司马奕即位后,内有会稽王司马昱处理政事,外有大司马桓温统帅军务,废帝便成了一个有位无权的木偶皇帝。 桓温(312—373年)是晋明帝的女婿,与庾翼关系密切。建元元年(343年),庾翼北伐时,就以桓温为前锋官。庾翼死后,桓温任荆州刺史,积极发展自己的军事势力。桓温继承了庾氏兄弟长期经营的成果,拥有荆、梁等八州的广大地区,又有以徐宁为刺史的江州作为与长江下游豫、扬之间的缓冲地带,势力急剧膨胀。此时的桓温,希望通过建功立业以增强自己的名望与实力,在东晋朝廷中取得较高的地位。 永和二年(346年)十一月,他上表伐蜀。当时蜀汉皇帝李势骄奢淫逸,不理国事,朝中矛盾重重,被诸强灭掉只是时间问题。桓温立志伐蜀,不等朝廷诏准,就率兵直指成都。第二年三月,桓温攻克了成都,李势投降,蜀汉灭亡。 桓温的威名日盛,野心也日趋膨胀,他所统辖的八州所有人力物资都不听从国家调用,甚而逐渐产生了自立为帝的想法。他希望通过立功于河朔,可以接受九锡殊礼。他曾经躺在床上对亲信说:“如果寂然无为,将会被汉文帝、汉景帝所嘲笑的。”众人听出他有野心,都不敢对答。他又抚枕起身说:“虽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穆帝觉察到桓温存有谋反之心,故对其北伐,虽不敢竭力反对,但也不加支持,甚至从中多方阻挠。他任用虚名甚大的清谈家殷浩参与朝政,专与桓温作对,使得桓温的三次北伐都以失败告终,损害了他的实力和威望。哀帝时期,桓温建议迁都洛阳以求控制皇室,遭到哀帝和众大臣的一致反对。桓温遂决定采取进一步夺权的行动,伺机发动宫廷。公元371年,他将司马奕赶出皇宫,将其先降为东海王,再降为海西公,并另立司马昱为帝,是为简文帝。 桓温废立的本意是想要晋文帝禅位于自己,或者由自己入朝摄政。简文帝司马昱在朝中的地位由此可知!司马昱时常感到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太窝囊了,心郁成疾,结果只当了8个月的皇帝,便于次年7月病死了,时年52岁。简文帝在弥留之际,急立其子司马曜为太子,即孝武帝,又封另一个儿子司马道子为琅琊王,并遗诏桓温辅政。 桓温原以为简文帝临终会禅位给自己,不料仍然只是辅政之责。他愤恨成疾,遂催促朝廷加自己九锡之礼,为禅让做准备。大臣等人见他病入膏肓,便故意拖延。此后不久,桓温就病死了。 桓温苦心追求多年的皇帝美梦最终还是破灭了。实际上,他控制了东晋政权,真正阻碍他登上皇位的是来自在朝的太原王氏、陈郡谢氏两大家族,他们以非武装的斗争,在关键时刻给桓温掣肘,使桓温穷于应付。他们凭借在朝中拥有的潜在力量,扼杀了桓温的野心,维护了东晋司马氏的帝位,保证了门阀士族的利益。 自桓温废海西公而立简文帝,再到桓温之死,其间时间不过一年半。这一年半,是激烈的权力之争的一年半,是朝野鼎沸的一年半,是晋室命悬一线的一年半。这一年半,皇权处于最低点。皇位的一废一立,全凭桓温一言定局,被废的海西公无可奈何,被立的简文帝也无可奈何。简文帝手诏有言:“……如其大运去矣,请避贤路”,意即由桓温任意选择皇帝,包括桓温自帝。所以简文遗诏中有“君自取之”之语,是不足为奇的。 皇权降至最低点,门阀士族的权力却急剧膨胀。桓温篡晋积谋甚久,终未成功,完全是由几家门阀士族作梗。他们在内外军权全归桓氏、皇室完全屈服的情况下,凭借社会、影响,勉力抵拒,挫败了桓温,扭转了形势,从而使东晋王朝延长了将近半个世纪之久,也使司马氏与士族共治的局面延长了将近半个世纪之久。东晋士族历来反对他们中的任何一家独揽政权,取代司马皇室地位。但是在关键时刻士族纯粹以其联合的力量,用和平手段抗拒军权,并战而胜之,这还是第一次。司马氏皇权不兴的局面被打破,这首先归结于陈郡谢氏在政坛发挥的作用。 主相之争 (320—385年),字安石,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其家族是流寓江东的北方世家大族。少年时代就善于清谈,享有盛名。谢氏门户地位突出,始于简文、孝武之际。 当时士族王、谢并称。桓温死后,任尚书仆射,与中书令王坦之共辅幼主——孝武帝司马曜。他采取“镇以和靖,御以长算”的策略,实行德政,宽宥小事,使文武大臣都听从朝命。人们将他比作王导。东晋朝内部出现前所未有的和睦气象,这也和完全继承王导力求大族间势力平衡的做法分不开的。谢氏威望在朝中日益增高,于淝水战后达到最高点。 前秦在帝王苻坚时,国力强盛,他率众百万大军来取东晋。被任命为征讨大都督,坐镇指挥抗击前秦的军队。利用前秦军压境,朝廷征召可以镇御北方的军事人才的机会,举兄谢奕之子谢玄为兖州刺史。 太元四年(379年)六月,谢玄又兼王蕴所领徐州,徐、兖复为一镇。谢玄的北府兵就是在这里组建的,有了这支北府兵,在建康执政才有所凭借。谢玄组织的北府兵,是集合一部分以前本属于北府,后来分散开来的处于独立、半独立状态的江淮老将和流民武装(江淮老将也出于流民武装),再征发一部分南逃的流民充实而成。谢玄赖以指挥和联络的人,是谢氏豫州旧将刘建之子刘牢之。 淝水之战一役,东晋的北府兵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奇迹,留下了“草木皆兵”的经典故事。 淝水一战既胜,谢玄火速派人送来了捷报,这时的正在深山别墅里和客人下围棋,等待战斗的消息!他看完了捷报,就随手放到床上,不露喜色,继续下棋。客人问起战况如何,才平淡地说了一句:“小儿辈已经破贼!”等到下完棋,回到内室时,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过门槛时竟绊了脚,连木屐的齿都折断了。由此可以看出是多么善于矫饰情感,稳定人心了! 淝水之战后,来自北方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东晋统治集团内部的争权夺利斗争继续上演。 当时,“清谈玄学”盛行一时,官僚士族的贪污营私和为非作歹,对现实的产生了不良的影响。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的士族,都过着奢侈的生活。所以,淝水之战后,东晋的社会矛盾和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都更加复杂化和尖锐化了。这突出的表现在主相之争方面。 门阀士族与皇室之间原本关系微妙,司马氏与谢氏的矛盾在淝水之战前夕以司马道子与共录尚书事时就已出现。淝水战后功高不赏,附于司马道子的太原王氏王国宝,又以“谗谀之计”行于孝武帝与之间,遂成嫌隙,以至被排挤出建康,不得不于太元九年(384年)八月自请北征,并于次年四月出居广陵,当年八月病死。 死后,朝政全归司马道子。司马道子遂得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 谢玄也在太元十二年(387年)正月退就会稽内史职,第二年正月死。到安帝隆安四年(400年),谢琰战败被杀,谢氏门户力量更衰。此后的谢氏人物,同其他的士族高门人物一样,都不得不陆续投靠出自北府将的刘裕或刘毅,不能再独树一帜。 淝水之战以后,士族腐朽,正是孝武帝伸张皇权的大好时机。他一改简文帝清谈治世之风,讲《孝经》,览典籍,延儒士,谋求振兴皇权。此时的皇权振兴,主要依靠同母弟会稽王司马道子。司马道子录尚书事,以相权辅佐皇权,这种辅政体制就与前此居位的某几家士族与司马氏共天下者,已大有不同,东晋朝廷由此又呈现出一种不同于门阀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