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逆袭人文历史小故事中的数字奇迹
在乡村,人们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七十年前,萧红在她的成名作《生死场》里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一语成谶。按说,七十年来,东北乡村的生活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当打开孙惠芬的《生死十日谈》的时候,第一个冲进脑子里的感受还是这句话。
当然,这一次生的忙和死的忙,不再是为了抵抗日本,也不再是为了反抗夫权父权,而是一番新的决绝和挣扎。在这个景象里,有白墙红屋顶的小房子,有太阳能热水器蹲在红屋顶上,有路灯、垃圾处理厂、休闲广场都一应俱全,“既像城里的社区,又像世外桃源”。然而,在这里晃动的人影,却远未感受到这一切带给他们的幸福,或许,他们的心灵并未脱去“灰头土脸”的旧模样而与之匹配。
书中收录的是作者夫妇和几个精神医学和应用心理学学生对农村遗族的调查采访。“农村”+“遗族”,这样的关键词一出,便可知书内容——这是一个卑微者还要承受悲惨世界。一直以来,我们文化基因中,都认为卑微者的生命理当更强韧,但当这本书揭开乡村世界角落时,一切都被修正了。
当然,这不是用来揭幕的。新闻报道中,比书中的故事更令人震惊、难以置信。如果不是集中、系统地呈现,每个故事单独拿出来,都会变成滔滔新闻中的一粟,昙花一现。这社会车轮碾压个把人,是今天早已是不值得唏嘘的事情——哪一次历史进步没有普通人的血迹呢?
从这个角度,《生死十日谈》也是一本发现和提醒之书,是写给启蒙者、研究者和决策者的书。大多数故事沉郁压抑所涉及的人善良又愚昧、质朴又无知、大多数人在裁决自己生命时,没有经过清醒理性的选择,而是像处置鸡猪一样鲁莽草率。而且,即便卑微者自己,也视自己为尘埃草芥,对生命价值尚且无知,更遑论尊严了。
伴随着死亡草率,还有生的苦痛。透过生的寥落破败,我们还总算可以依稀看到人性忍耐爱坚持。这也让我们在冰冷“死”中感受到了温热“生”。最后的一个故事叫大辫子,是一个下乡女知青爱情故事。她嫁给了当地农民小老头,她喜欢剪纸,所以她与她的辫子艺术一起,被小老头郑重呵护了一辈子。当小老头病痛无法承受,上吊后,大辫子的生活被爱人的死亡唤醒,她懂事儿了……
此外,在亲人造成道德困惑情感废墟之上,大辫子的故事算最现实救赎。此外,该书不止一次提到宗教类宗教——仙命老天爷。在生者痛苦迷茫寻找情感依托合理化解释来自另一个世界消息。一次倾诉、一次辩白、一次暗示,就是他们救赎之路。但参与调查精神病学心理学研究生的专业知识,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他们只做倾听流泪支付每个被采访40元误工费。